第十三章 顶峰相见
时间的河流裹挟着一切向前，冲刷着愤怒与委屈，也沉淀下更真实的情感。那场风暴看似平息，网络上有了新的热点，校园生活重回正轨，但马嘉祺和丁程鑫之间，却陷入了一种心照不宣的“暂停”。没有激烈的争吵，也没有正式的分手，只是联系变得稀薄而客气，像冬日呵出的白气，短暂停留便消散在空气中。偶尔在深夜，丁程鑫会看着手机里那张偷拍的、马嘉祺在书店看书的侧影发呆；马嘉祺也会在实验间隙，下意识点开与丁程鑫的聊天界面，看着那句孤零零的「生病了？」和下方自己始终未得到回复的空缺，眸色深沉。
他们都更专注地投入了自己的领域，仿佛要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转化为向上的燃料。丁程鑫的专栏越写越好，文字愈发沉稳有力，新发表的中篇小说获得了业内不错的评价。马嘉祺则在一次重要的物理竞赛中拔得头筹，参与的科研项目也取得了阶段性进展。他们像两颗固执的星辰，在各自的轨道上拼命发光，似乎想用这种耀眼，来掩盖内心某处的黯淡与空洞。
转机发生在一个他们都没预料到的场合。
年末，一场汇聚了文化、艺术、科技等多个领域杰出青年代表的行业盛典在北京举行。由于丁程鑫在文学领域的崭露头角和新作的影响力，他收到了主办方的邀请函。几乎在同一时间，马嘉祺也因在科研竞赛中的突出表现和那次意外“出圈”所带来的、某种程度上提升了学科大众关注度的“隐性价值”，收到了同样制作精美的邀请函。
命运有时就是这样难以捉摸。
丁程鑫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，独自走过铺着红毯的通道，签名，在背景板前配合媒体拍照。镁光灯闪烁不停，他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，心里却有些恍惚。他从没想过，自己会如此之快地站在这样的聚光灯下。进入会场，内部衣香鬓影，觥筹交错，他拿了一杯香槟，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，有些不适地松了松领结。
就在这时，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入口处，呼吸骤然一滞。
马嘉祺同样是一身剪裁优雅的黑色西装，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。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红毯流连，只是快速签了名便走了进来。他似乎清瘦了些，下颌线条更加分明，但那股沉静内敛的气质，在熙攘的人群中反而像磁石般引人注目。他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，目光冷静地扫过会场。
下一秒，两人的视线，穿越攒动的人头，精准地在空中相遇。
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。
喧嚣的背景音潮水般褪去，世界只剩下彼此。丁程鑫能看到马嘉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，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的、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。马嘉祺也清晰地看到了丁程鑫瞬间僵直的身体，和那双睁大的、带着震惊和一丝慌乱的眼眸。
几个月来的冷战、猜疑、委屈、思念……在这一刻，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，所有色彩汹涌地混合在一起，堵在胸口，让人无法言语。
还是马嘉祺先动了。他迈开脚步，沉稳地，一步一步，穿过人群，朝着丁程鑫所在的角落走来。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丁程鑫，那目光里有审视，有探究，更有一种沉淀后的、不容错辨的专注。
丁程鑫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，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，指节泛白。
马嘉祺在他面前站定。距离很近，近到丁程鑫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、带着冷冽气息的淡香，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，却不再是冰冷的隔阂，而是一种充满张力的、亟待打破的东西。
“……好久不见。”最终，是马嘉祺先开了口。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丁程鑫喉咙发紧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：“好久不见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。”
“嗯。”马嘉祺应了一声，目光落在他脸上，像是要确认什么，“你瘦了。”
简单的一句话，却让丁程鑫鼻子一酸，差点掉下泪来。他慌忙低下头，掩饰住瞬间翻涌的情绪。
“你也是。”他轻声说。
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。但这一次，沉默不再难熬。他们就这样站着，在热闹的会场一角，构成一个独立的小世界。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中飞速掠过，那些甜蜜的、争吵的、误解的、思念的片段，最终都凝聚成了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人。
“恭喜你。”马嘉祺再次开口，语气郑重，“你的新小说，我看了。写得很好。”
丁程鑫猛地抬头，眼中带着难以置信。他以为……他以为马嘉祺不会再关注他的任何消息。
“你真的……看了？”
“嗯。”马嘉祺点头，“核心很稳，结构也比以前更成熟。”
他还是用着他那套独特的评价体系，但丁程鑫却觉得，这是他所听过的最动听的赞美。不是因为夸他写得好，而是因为他看了，并且看懂了。
“也恭喜你，”丁程鑫深吸一口气，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，“竞赛获奖，还有项目。”
“谢谢。”
简单的对话，却像一把钥匙，轻轻打开了那扇紧闭已久的心门。紧绷的气氛悄然缓和。
这时，会场灯光暗了下来，颁奖典礼即将开始。司仪邀请嘉宾入座。
马嘉祺看着丁程鑫，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，那叹息里带着释然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。
“先坐下吧。”他说。
丁程鑫点了点头。
他们拿着各自的座位号，发现并不在同一区域。在分开走向自己座位前，马嘉祺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了丁程鑫一眼。
那一瞬间，丁程鑫仿佛又看到了高中时，那个在天台上给他递橘子汽水的少年。眼神依旧清澈，只是多了几分成长的沉稳与复杂。
“典礼结束，”马嘉祺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丁程鑫耳中，“别先走。”
丁程鑫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他看着他，用力点了点头。
灯光彻底暗下，只有舞台上方光束明亮。丁程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，只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、真实地跳动着。
顶峰相见。他们真的在各自努力攀登后，于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高度重逢了。而这次重逢，不是为了炫耀各自的成就，而是为了看清彼此眼中，从未真正熄灭的星光。
冰层，在目光交汇的瞬间，已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