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风暴时刻

那道无声的裂痕，在看似平静的日常下暗自蔓延，终于在一个毫无征兆的下午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撕开。

事情的起因是一组被恶意偷拍和剪辑的照片。照片拍摄于丁程鑫上次参加的那场文化沙龙后的晚宴。当时现场人多，丁程鑫作为受邀的年轻作者，自然需要与前辈、编辑、同行们交流。其中几张照片，捕捉到了他与一位颇有名气的年轻女作家相谈甚欢的瞬间。由于角度问题，两人正常社交距离下的交谈，在照片里显得格外亲密，甚至有一张是女作家笑着伸手似乎要帮他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线头，而丁程鑫微微侧身，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。

这组照片被一个以炒作八卦闻名的营销号发布，配以极具引导性的标题：「新锐作家丁程鑫疑似恋情曝光？与美女作家XX相談甚歡，举止親密」。文章内容更是捕风捉影，暗示两人因文学结缘，互动充满“粉红泡泡”。

消息像病毒一样在丁程鑫所在的小圈子和社交媒体上扩散开来。他的手机瞬间被各种询问、关心、甚至看热闹的信息塞爆。文学社的朋友，专栏的读者，甚至一些不熟悉的同学都发来消息。他试图解释，但那组被刻意解读的照片和先入为主的印象，让他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。那位女作家那边也受到了困扰，其团队迅速发表了澄清声明，强调仅是正常社交，但舆论的发酵往往跑在真相前面。

丁程鑫感到一阵荒谬和愤怒，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。他把自己关在宿舍，不想见人，不想接电话。他第一个想到的，是马嘉祺。他需要告诉他，这一切都是假的，是恶意炒作。

他颤抖着手拨通了马嘉祺的视频电话。铃声响了很久，无人接听。他又打了一遍，依旧如此。不安像冰冷的藤蔓，缠绕住他的心脏。他改为发信息：

「在吗？」

「看到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了吗？都是假的，你千万别信。」

「接电话好不好？」

信息石沉大海。

而此时北方的校园里，马嘉祺也正被另一场风暴席卷。那组照片和新闻，同样被推送到了他的社交网络。几乎是在看到消息的瞬间，一种从未有过的、冰冷而尖锐的情绪攫住了他。那不是愤怒，更像是一种被背叛的刺痛，混杂着因距离而产生的、巨大的不确定感。他了解丁程鑫，理性上知道这很大概率是炒作，但那些亲密的照片，以及丁程鑫最近因忙碌而减少的联系、偶尔的心不在焉，像碎片一样在他脑海里拼凑，动摇着他一贯的冷静。

更糟糕的是，几乎在同一时间，之前纠缠过他的那个小制片公司，不知出于什么目的，竟然将他们之前寄剧本被拒的事情，与丁程鑫的“绯闻”联系起来，发布了一篇含沙射影的文章，暗示马嘉祺“清高自许”，拒绝合作，而其“好友”丁程鑫却已在名利场如鱼得水，言语间充满了挑拨的意味。

两股负面信息交织在一起，将马嘉祺也推到了风口浪尖。一些不明真相的网友开始嘲笑他“人设崩塌”，或指责他“假清高”。实验室的同伴看他的眼神都带了些异样，连导师都再次找他谈话，语气比上次更为严肃，提醒他注意影响，不要让私事波及学术声誉。

内外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。马嘉祺习惯于用理性和逻辑构建的世界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用公式计算的混乱。他关掉了手机，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，独自一人待在空旷的阶梯教室后排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，感觉胸腔里堵着一块巨石，沉闷得无法呼吸。他想相信丁程鑫，但那种被抛在原地、被卷入莫名是非的无力感和愤怒，让他选择了最笨拙的方式——隔绝。

丁程鑫在南方，一遍遍拨打着无人接听的电话，看着毫无回应的聊天界面，心一点点沉入冰窖。为什么不信他？为什么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？难道他们之间的信任，如此不堪一击？委屈、失望、担忧，种种情绪交织，最终化为一种带着赌气意味的伤心。他也不再发送信息，将自己更深地埋入工作和赶稿的忙碌中，试图用疲惫麻痹自己。

风暴在各自的领域肆虐。南北之间，原本依靠电波维系的情感纽带，在这一刻，仿佛被彻底切断。沉默，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最深的鸿沟。

几天后，丁程鑫在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疲惫下，在一次外出时着了凉，发起了高烧。他独自一人去校医院挂水，看着冰凉的液体一滴滴输入血管，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孤单过。他拿出手机，屏幕上是和马嘉祺最后的通话记录，停留在那个他说“不用等”的夜晚。眼眶一阵发热，他迅速锁屏，将脸转向墙壁。

而马嘉祺，在经历了几天混乱的封闭后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重新打开手机，忽略掉那些汹涌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，径直点开了与丁程鑫的聊天界面。他看着丁程鑫最初发来的那几条带着焦急和解释意味的信息，指尖悬在屏幕上，久久没有动作。

理性逐渐回笼。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回应，或许是对丁程鑫另一种形式的伤害。他应该相信他。那个会在初雪夜因为他递上的一杯奶茶而眼睛亮晶晶的丁程鑫，那个会在天台上因为创作受挫而沮丧的丁程鑫，怎么可能……

他深吸一口气，终于敲下了一行字：

「生病了？」

信息发送成功，却没有立刻得到回复。

马嘉祺握着手机，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，那场风暴刮过的，不仅仅是他们的名誉，还有他们之间，某些曾经坚不可摧的东西。裂痕已经显现，修补它，需要比制造沉默更大的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