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：余烬回响
冰冷的话语，带着蚀骨的恨意和宣告般的决绝，如同最终审判，敲打在邢无锋崩溃的边缘。那缕对准他丹田的、凝聚着毁灭气息的暗紫魔元，仿佛死神的指尖，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。
然而，就在那缕魔元即将喷薄而出，彻底废掉这位戒律堂首座苦修数百年的道基的刹那——
紫烬（虞烬）的动作，却猛地顿住了。
她眼底翻涌的冰冷杀意和复仇的快意如同潮水般退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，随即化为更深的、冰冷的清明。
「杀了他？现在？」「让重光老贼提前警觉？让天阙宗更有借口大举进犯魔域，干扰我的计划？」「不……一个废掉的、带着无尽恐惧和羞辱逃回去的邢无锋，比一具尸体……更有用。」
电光火石间，无数念头掠过脑海。那历经生死淬炼出的、近乎冷酷的理智，瞬间压过了澎湃的杀意。
她指尖那缕恐怖的魔元倏然消散。
她缓缓站起身，紫色的眼眸如同万古寒冰，俯视着地上因极度恐惧而暂时失语的邢无锋。
“滚。”一个字，清晰，冰冷，不带任何情绪，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更令人胆寒。
“带着我的名字，滚回你的天阙宗。”
“告诉所有人——虞烬已死。”
“站在这里的，是来自深渊的……紫烬。”
说完，她不再看地上如同被抽去魂魄般的邢无锋，以及周围那些吓破了胆、噤若寒蝉的天阙宗弟子，漠然转身，向着峡谷出口走去。
灰色的身影缓缓融入浓重的瘴气之中，消失不见，只留下那句冰冷的话语和那令人绝望的强大，如同噩梦般萦绕在幸存者的心头。
过了许久，直到那恐怖的压迫感彻底消失，一名弟子才连滚爬爬地冲到邢无锋身边，颤抖着将他扶起：“首座！首座您没事吧？”
邢无锋猛地推开他，哇地又吐出一口淤血，脸色惨白如纸，眼神涣散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屈辱、恐惧和难以置信。他死死盯着紫烬消失的方向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，最终却化为一抹惨笑。
“紫烬……紫烬……哈哈哈……”他状若疯癫地低笑着，在弟子的搀扶下踉跄起身，“走！快走！”
他甚至不敢再去查看那名生死不知的弟子，带着剩余的残兵败将，如同丧家之犬般，仓皇逃离了这片让他们道心几乎崩碎的黑瘴峡谷。
……
峡谷出口。夜枭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像，沉默地伫立在瘴气边缘。当紫烬的身影从中走出时，他冰冷的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，似乎确认了什么，随即微微颔首，转身引路。
两人依旧沉默地返回魔宫。
沿途的守卫感受到紫烬身上那尚未完全收敛的、带着血腥与毁灭气息的冰冷魔气，无不更加敬畏地低下头颅，不敢直视。
魔宫主殿。玄羲依旧端坐于王座之上，仿佛从未移动过分毫。幽瞳如同幽灵般静立在其身侧阴影之中。
夜枭在殿门口停下，沉默守卫。紫烬独自步入大殿，停在阶下，微微抬首，紫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那双重瞳血眸。
无需言语，结果已然明了。
玄羲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，血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满意的神色。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体内那更加圆融、更加强大的魔元，以及那经过杀戮与抉择后愈发冰冷的意志。
“看来，本座的魔刃，尚未锈钝。”他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，听不出喜怒。
幽瞳在一旁平静开口，如同陈述既定事实：“邢无锋重伤遁逃，道心受损，携‘紫烬’之名溃退。其余天阙宗弟子，一死，余者皆伤。”
玄羲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，目光却并未从紫烬身上移开：“感觉如何？手刃‘故人’的滋味。”
紫烬（虞烬）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，声音清冷：“无关痛痒之辈，何来滋味。只是清理了聒噪的蚊蝇罢了。”
“哦？”玄羲血眸微眯，语气中多了一丝玩味，“本座还以为，你会顺势收了那邢无锋的金丹，以泄心头之恨。”
“他的金丹，污秽不堪，徒增累赘。”紫烬的回答冰冷而倨傲，“留给重光老贼看一眼他忠犬的惨状，更有价值。”
“呵……倒是会算计了。”玄羲低笑一声，并未追究她是否真的如此想，还是另有顾虑，“也罢。你的‘回礼’，本座很期待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血色眼眸中泛起冰冷的波澜：“既然刃已开锋，也该见见真正的血了。”
幽瞳适时接话，声音平淡无波：“怨骨坡战局胶着。蛮骨凭借血祭暂居上风，但消耗巨大。血屠本部精锐未动，似在等待时机。其间，发现疑似‘影魔’活动痕迹，以及……少量不属于任何已知势力的精纯魔气残留。”
影魔？精纯魔气？紫烬目光微凝。这两个词，让她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。
“跳梁小丑，总喜欢在阴沟里窥探。”玄羲语气淡漠，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，“既然他们喜欢看，那就让他们看一场更大的‘热闹’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紫烬身上，如同在布置一道寻常的命令：“紫烬。”“三日后，随夜枭前往怨骨坡。”“本座要那里……换一个主人。”
不是试探，不是历练，而是直接命令她参与一场真正的、规模浩大的魔域领土争夺战！
紫烬心脏微微一缩，但随即，一股冰冷的火焰在眼底燃起。她需要战斗，需要更快地变强，需要积累属于自己的力量和威名！怨骨坡，正是最好的试炼场！
“是。”她没有丝毫犹豫，干脆利落地应下。
玄羲似乎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，挥了挥手。
紫烬不再多言，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大殿。夜枭沉默地跟上。
待她离去后，幽瞳轻声开口：“让她直接介入怨骨坡，是否操之过急？血屠并非蛮骨，其麾下‘碎颅军’凶悍异常，且其本人实力深不可测。”
玄羲血眸幽深，倒映着大殿无尽的黑暗：“温室里的花朵，经不起风雨。真正的凶刃，必须在尸山血海中磨砺而出。血屠……正好是一块不错的磨刀石。”他指尖停顿，“况且，那几只藏在暗处的老鼠，也该被逼出来活动活动了。”
“焱姬那边……”幽瞳提醒道。
“她不是喜欢散布流言，搅动风雨吗？”玄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，“本座便给她一个更大的舞台。传讯给她，魔尊麾下新晋魔将‘紫烬’，将代尊上巡狩怨骨坡，让她……‘尽力协助’。”
幽瞳微微颔首：“是。”
……
熔岩城。焱姬听着心腹的回报，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王座扶手，美眸中流转着算计的光芒。
“紫烬？呵……好名字。代尊上巡狩怨骨坡？真是好大的威风！”她红唇勾起，笑得妖娆而危险，“看来咱们这位尊上，是铁了心要把他这位‘宝贝’推到风口浪尖上了。”
“城主，我们……”
“我们自然要‘尽力协助’！”焱姬轻笑，“传令下去，让我们的人，务必让怨骨坡所有势力都知道，这位新来的‘紫烬魔将’，可是尊上眼前的大红人，对她不敬，便是对尊上不敬！特别是……血屠大人那边，一定要把话，‘准确无误’地送到！”
“是！”
……
紫烬回到焚骨窟附近的临时居所——一间由夜枭安排的、位于魔宫附属建筑群的僻静石室。她盘膝坐下，并未立刻调息，而是缓缓摊开手掌。
心念微动，一缕精纯的暗紫色魔元在指尖跳跃、凝聚，变幻着形态，时而如剑，时而如鞭，时而化作一面小小的、布满怨魂虚影的护盾。
她对力量的掌控，更加精细了。但与邢无锋等人的战斗，也让她意识到，面对真正的、成建制的魔军或者血屠那样的强者，她现在的力量，还远远不够。
“怨骨坡……血屠……”她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，紫色的眼眸中，冰冷与战意交织。
三日后，那里将是她的下一个战场。她闭上眼，开始全力运转魔元，消化此次战斗的收获，并将状态调整至巅峰。魔刃既出，唯饮血方归。
她的复仇之路，于魔域的血火之中，正式铺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