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：渊瞳窥世
静室内，虞烬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。她的全部心神，都已沉入体内那片正在被魔纹与微薄魔气重塑的“疆域”。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，意识因过度专注而阵阵抽痛，玄冰玉床的寒意都无法完全驱散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。
但她没有停下。幽瞳带来的压力，三日后第二次熔炼的阴影，如同鞭子般抽打着她，让她不敢有片刻松懈。
失败，反噬，调息，再尝试……周而复始。
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循环，就在她精神力即将彻底枯竭，意识边缘开始泛起模糊的灰白之时——
嗡！一声远比之前清晰、凝练的嗡鸣自她体内响起！并非一道，而是三道！三道暗红色的、如同有生命的灼热气流，应她强烈的意志召唤，自她双臂、眉心三处魔纹核心同时涌出！
气流不再局限于指尖盘旋，而是如同灵动的毒蛇，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上，在她身前交错、缠绕，勾勒出一个极其简陋、却稳定维持了将近十息的暗红色三角光阵！
光阵中心，一丝极其微弱的吸力产生，竟将周围玄冰玉床散发的死寂寒意，强行汲取了一丝，融入光阵之中，使得那暗红光芒中，隐约带上了一缕冰冷的灰白之色！
成了！一个最简单的魔气聚合与转化的小把戏！放在前世，她弹指间便可完成比这复杂精妙百倍的灵阵。但此刻，这简陋的、充斥着魔域气息的三角光阵，却让虞烬几乎要喜极而泣！
这不仅仅是对魔气的引导，更是初步的掌控与运用！意味着她终于在这条遍布荆棘的魔道上，踏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！
噗！光阵维持了十息后骤然溃散。虞烬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，脸色苍白如纸，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，重重砸在冰冷的玉床上，眼前金星乱冒，耳鸣不止。精神力彻底透支，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然而，她的嘴角却噙着一丝虚弱却无比明亮的笑意。「看到了吗…玄羲…幽瞳…」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，「我不会…任人摆布！」
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将她吞没。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那光阵中汲取的寒意有何用处，便沉入了深沉的昏睡之中。
在她陷入沉睡后，胸口玉铃铛碎片散发出的暖意似乎微微明亮了一瞬，如同温柔的叹息，悄然滋润着她过度损耗的心神与经脉。那些遍布她身体的魔纹，搏动也变得更加平稳、深沉，仿佛与她一同陷入了休憩。
……
魔宫，观星台。流动的星图之下，玄羲负手而立，血眸幽深，倒映着魔渊核心那永无休止的暗红翻涌。
幽瞳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，宽大的斗篷纹丝不动。
“沉渊静室，能量异动平息。目标精神力透支，陷入深度沉睡。魔气掌控……初步达成‘三角噬能’雏形，持续十息，成功汲取并融合微量玄冰死气。”他平静无波的声音汇报着，如同在诵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，“效率低下，轨迹粗糙，但……方向无误。”
玄羲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，星图中那片代表魔渊核心的暗红区域，骤然掀起一道恐怖的浪潮，却又在下一刻被他无形的意志强行按捺下去。
“三角噬能……”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玩味，“倒是与她过去的路子……南辕北辙。”血眸之中，仿佛掠过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残酷的欣赏。
“焚骨老魔已备齐二次熔炼所需材料。”幽瞳继续道，“地心火莲瓣活性充足，千年尸魔骨粉怨念深重，蚀魂幽泉……取自‘嚎哭深渊’第三旋涡，品质上佳。”
“让他等着。”玄羲漠然道，“猎物未醒，猎犬何须急躁。”
“是。”幽瞳微微颔首，话锋一转，“‘怨骨坡’冲突升级。血屠座下‘碎颅将’蛮石，与蛮骨酋长亲卫队长‘岩咆’正面冲突，双方死伤十七人。蛮骨亲自出手，重创蛮石，扬言三日内踏平‘碎颅营地’。”
星图一角，代表怨骨坡的区域，亮起刺目的猩红冲突光点。
“血屠何在？”
“仍在‘血沼洞窟’，未有动静。但其麾下三大魔将，已率部向怨骨坡方向移动。”
“呵……”玄羲发出一声冰冷的轻笑，“缩首藏尾，驱犬互斗…看来本座上次，还是太仁慈了。”他血眸微转，望向星图另一端，那里有几道微弱的清正灵光，正在一片代表混乱与危险的灰黑色区域中艰难穿行，“那些仙域的虫子呢？”
“邢无锋小队，已穿越黑石荒原大半，遭遇三波低阶魔物袭击，轻伤两人，速度减缓。预计抵达时间，延后至四至五日。”幽瞳的声音毫无波澜，“其行进路线，正经过‘影魅’的猎场边缘。”
玄羲血眸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冷酷光芒。“给影魅传讯。”他淡淡吩咐，“猎物可伤，不可死。将其……适当‘引导’向怨骨坡方向。”
幽瞳兜帽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：“是。此举会加剧怨骨坡混乱，可能波及蛮骨部落的‘孕魔苔原’。”
“波及便波及。”玄羲语气淡漠，如同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“一块苔原而已。蛮骨若连这点风波都压不住，也不配占据怨骨坡至今。”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魔渊核心那翻涌的暗红之上，“本座要看看，这潭水搅得足够浑时，藏在下面的……究竟是些什么东西。”
幽瞳不再多言，身影悄然淡去，执行命令。
观星台上，只剩下玄羲一人，以及穹顶之下无声流淌的浩瀚星图。他凝视着那代表虞烬所在静室的、一片沉寂的黑暗区域，血眸深处，仿佛有无尽的算计与风暴在酝酿。
……
熔岩城，焱姬府邸。
“哦？影魅那边接了魔宫的指令？”焱姬慵懒地斜靠在熔岩王座上，火红纱裙如流淌的火焰，听着暗影的汇报，一双桃花眼中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芒，“引导天阙宗的追兵…去怨骨坡？啧啧，我们这位尊上，是嫌那边还不够热闹吗？”
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晶石扶手。“蛮骨那个石头脑袋，最宝贝的就是他那块能诞生优质幼魔的孕魔苔原……邢无锋那帮正道修士，碰上蛮骨的部落战士……呵呵，那场面一定有趣得很。”她红唇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，“看来尊上是要借仙域之手，再敲打一下血屠和蛮骨这两个不安分的家伙了。”
暗影低声请示：“城主，我们是否需要……”
“我们？”焱姬轻笑一声，眼波流转，“我们自然是看戏啊。这么好的戏码，错过了岂不可惜？”她语气慵懒，眼神却锐利如刀，“不过……戏票总不能白买。让我们的人，在邢无锋他们被‘引导’的路径上，稍稍散布点消息……就说，魔尊从仙域得来的那位‘重要人物’，似乎对孕魔苔原的能量…很感兴趣？”
暗影微微一怔，随即了然：“属下明白！这就去办！定会让这消息‘恰到好处’地传入蛮骨耳中！”
“嗯。”焱姬满意地点点头，看着下方翻涌的岩浆，笑容越发深邃，“水越浑，才越好摸鱼。蛮骨若是知道‘罪魁祸首’可能跟魔尊的‘贵客’有关……就算他再忌惮尊上，心里那根刺，也算是种下了。去吧。”
暗影领命，无声退去。
焱姬独自倚在王座中，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，美眸中光影明灭。「玄羲…你一步步将那个仙域圣女推向风口浪尖，究竟是想锤炼她，还是…想借她之手，引爆这永烬城下所有的暗雷呢？」「无论如何…这局棋，我焱姬，跟定了。」
……
沉渊静室。虞烬不知自己睡了多久，醒来时，只觉神魂中的疲惫一扫而空，甚至比昏迷前更加清明了几分。体内那三条刚刚开辟出的、能运转魔气的细微经脉，也似乎拓宽了一丝，更加坚韧。玉铃铛碎片传来的暖意温煦而平稳。
她尝试调动魔气，心念微动，一道暗红气流便自如地涌出指尖，比之前更加顺畅。「精神力……似乎增长了？」她心中微讶，「是透支后的恢复，还是……玄冰玉床或者玉铃铛的效用？」
来不及细想，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。在她昏迷前，那三道魔气勾勒出的三角光阵溃散时，似乎有一丝融合了玄冰死气的能量，并未完全消散，而是沉淀在了她的丹田深处。
此刻，当她内视之时，能清晰地“看”到，在那枯竭的、原本属于仙灵金丹位置的丹田中心，悬浮着一粒比沙尘还要细微的…暗灰色能量结晶。
结晶极其微小，却散发着一种冰冷的、死寂的、却又与她体内魔纹隐隐共鸣的气息。「这是……魔元结晶的雏形？」虞烬心神震动。这意味着，她这具身体，正在从根本上被改造，开始凝聚魔道的力量核心！
虽然这结晶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，但其意义却非同凡响！
就在她仔细感应那粒微小结晶之时，静室的大门，再次无声开启。
夜枭那沉默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冰冷的眸光落在她身上。没有任何言语，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牵引力再次出现，笼罩住虞烬。
虞烬感到身体一轻，已被那股力量托起，离开了玄冰玉床。
她知道，三天已过。第二次熔炼，来了。
她没有挣扎，甚至没有流露出恐惧。只是缓缓深吸了一口静室中冰冷的空气，目光沉静地看向门外那无尽的黑暗通道。
指尖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，一丝暗红魔气在掌心悄然流转。
这一次，她不再是完全被动等待宰割的鱼肉。
夜枭转身，牵引着她，一步步走向那通往焚骨窟、散发着灼热与痛苦气息的深渊通道。
虞烬跟在他身后，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死寂冰冷的沉渊静室。
这里，是她魔途起始之地。
而前方，是更深的地狱，也是……更强的开端。